埃及占星术:众神的星空

古埃及人的星与神

古埃及壁画

古埃及文明的历史极其悠久。约在距今九千年左右,尼罗河流域的居民已进入新石器时代。而有确切文字,纪年可考的历史,则开始于约公元前3000年,从那时起直到公元前332年(这一年亚历山大大帝征服埃及),其间经历31个王朝,被称为“法老时代”或“法老埃及”。法老(pharaoh)作为古埃及君主,集军政、司法、宗教等大权为一身,他被认为是太阳之神之子,是神在尘世的代理人和化身,臣民对于法老,要如神一样崇敬。有些著作将法老译作国王,容易引起混淆,因为法老实际上是一种“神王”,与后世的国王不同。

关于法老时代的埃及文化,幸赖现代考古学家的工作,已发现了大量墓室铭文(已整理编辑成《金字塔铭文》之类的文献集)、碑文、纸草书(papyrus、纸草是古埃及最主要的书写材料,就如巴比伦人的泥版)等文献,以及大量实物,大至金字塔、王陵、小至工具、饰物。从各种材料的综合考察来看,古埃及人在法老时代虽已有相当水准的天文学知识,但他们似乎并未自己发展出一套严格意义上的占星学体系。他们基本上处于星神崇拜阶段–这当然不失为占星学产生的温床,但还不能视为占星学体系。

古埃及人是崇拜多神的。诸神中最显赫、最尊崇的是太阳神拉(Ra),他又是天地之神,主管宇宙间的秩序和尘世间的正义;拉神又常与别的神结合,成为组合神,最显赫的一种是与阿蒙(Amun,又拼作Amon)的深结合,成为阿蒙-拉神,仍是太阳神。月神透特(Thot)不甚显赫,常以灵鸟或狒狒之形出现;他是诸神的信使,又司常书写,他与希腊化时代的占星学的占星学有某种特殊的关系。

古埃及神的家庭树

Egyptian Gods Icons

在埃及众神中,还有一神与天象有极密切的关系,即伊希斯(Isis)女神。伊希斯是拉神的后裔,她又是其兄奥西里斯(Osiris)的妻子(古埃及王室盛行兄妹相婚,故神话中的诸神也常如此)。伊希斯象征忠贞之妻与尽职之母,在神话中,奥西里斯被害之后,她上天入地,悲痛欲绝,终将奥西里斯的遗体找回,使其复活,并为他生下了王位继承人。伊希斯又极擅长巫术,神通广大,因而受到广泛崇拜。她后来又成为司生育、繁殖的女神。古埃及人又将伊希斯尊为天狼星之神(或者也可以说,将天狼星尊为伊希斯神),他们相传泛滥的尼罗河水是伊希斯的眼泪。

诸神大多是居住、活动于天界的,即便是专司阴曹地府之神,他们要与天界交往也是轻而易举,这种观念几乎在所有古代文化中都无例外。古埃及人就在这种崇神、敬天的文化氛围中,在几千年的星神崇拜中,发展起他们自己的天文。

天狼星、尼罗河与历法

掌管生育、繁殖的伊希斯女神

伊希斯女神在埃及神话中是司生育、繁殖的,而尼罗河的泛滥–正是这泛滥的河水年年给埃及人带来收成–被认为是伊希斯女神的眼泪;同时,埃及人又将天狼星尊为伊希斯神,那么,天狼星为何要与尼罗河泛滥联系在一起(以伊希斯女神为中介)?这就要谈到古代埃及人的历法。

尼罗河年年泛滥,与古埃及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古埃及人由此形式一种自然历,每年分为三季,依次是:

洪水季(Akhet)

播种季(Peret,本意为“出”–土地露出水面、幼芽破土而出)

收获季(Shomu,又拼作Shemou)

每季四个月,每月各有名称。这些名称在古代著作中常被使用,比如托勒密《至大论》中的天象观测资料日期就都用埃及月份表示。下面是十二埃及月与季节的配合:

I洪水季 II播种季 III收获季
1 Thoth 5 Tybi 9 Pachons
2 Phaophi 6 Mechir 10 Payni
3 Athyr 7 Phamenoth 11 Epiphi
4 Choiak 8 Pharmuthi 12 Mesore

早期的埃及历法仅仅规定每月30日,每年12月,至岁末另有5天,是分别献给奥西里斯家族诸神的附加庆典日,这样每年365日。这种历法显然还很粗糙。

改进历法按理未必要与天狼星发生什么关系,然而古埃及人是讲究星神崇拜的。在北天诸亮星中,埃及人特别注意天狼星(埃及象形文字的拉丁转写成spdt,意为“尖星”);而在天狼星的有关天象中,他们又特别注意天狼星的偕日升(清晨时与太阳在同一方位升起)。埃及官方颁布的亲定历法规定:新年的第一天,应是尼罗河泛滥与天狼星偕日升同时发生的那一天,这被称为“三合一新年”。但是这样规定的周年长度,与实际情况仍有约四分之一的误差;也就是说,到新历颁布的第五年,新年第一天就不能再与尼罗河泛滥、偕日升同时发生之日相重合了。古埃及人知道这一点,并且也接受了这一现实。他们仔细观测天狼星偕日升的周期–也就是说就是“天狼星年”,知道长度是365.2507日,由此他们得出一个天狼星周期:

4×365.25=1461年

这样就可以预测:每隔1461年,就会有一个“三合一新年”到来。届时,古埃及人举行盛大的庆典。古埃及文明悠久的历史,使古埃及人得以“享用”如此之长的周期。

公元前238年,希腊化时代的埃及国王托勒密三世(Ptolemy III)曾颁布诏书,试图每四年增加一个附加日,以纠正传统官方历法的误差,但埃及人没有接受这一方案。在公元139年,埃及人庆祝了他们历史上第三个“三合一新年”。尽管此时他们已在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但传统的埃及文化仍在很大程度上得以保持。

古埃及也有阴历,由朔望月长度(29.53日)确定,12个月共得354.36日,因此每三年要加入一个闰月。这种历法在埃及历史上也很常用,与官方太阳历并行不悖,各司其职;阴历用于宗教祭祀等方面,自然历用于农业,官方历法则普遍通用。这种情形,直到现代竟还没有多大改变–现代埃及通用三部历法:公历、伊斯兰历(也是一种纯阴历)和“科普特历”(即古埃及历,用于农业)。

至于古埃及人究竟为什么要将尼罗河泛滥与天狼星联系起来,现代西方学者尚无一致意见。但是这种将新年第一天与一种天文现象联系在一起的做法,却为历史学家推求古埃及漫长历史的年代学问题提供了可靠出发点。

旬星与神性

来自拉美西斯六世墓室天花板的一幅作品,关于天神努特和昼夜的创生

旬星(decans)系统是纯粹埃及天学家的发明。这一系统既可作为古埃及星神崇拜的典型例证,希腊化时代之后又成为西方占星学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成分,它同时还是古埃及人数理天文学只是的一个关键部分。

古埃及人观天的历史极为悠久,流传下来的星空图,其年代可以追溯到约公元前3500年。古埃及星空图的星座通常都用固定图象来表示,比如今大熊星座(Ursa Major)被置于公牛前腿,而今牧夫座(Bootes)诸星则画成站立的河马与鳄鱼,等等。

划分星空的同时也划分了时间–这正是占星一天文学的大奥妙之一。从保存下来的表格可知,古埃及人记录了363旬星(decans),然而到底是36颗恒星还是36个星座,尚未能完全确定。一年由36个“星期”构成,每个10天,所以称为“旬星”。旬星是每个“星期”内于特定夜间时刻升起的亮星或星座,每10天轮换一个,一年恰好轮遍一周。36个旬星原是沿着天赤道分布的,并等分周天,每个占10度。

“旬星”除确定年份外还有可确定夜间时刻,所以又被称为“星钟”(star clock)。反之,也可以根据观测“旬星”升落来确定日期和季节。

“旬星”体系起源极早,在第十一王朝(公元前2133–前1991年)陵墓的棺盖上已经有这种表了,而学者们普遍相信,这种体系至少在第三王朝(公元前2686–前2613年)时就已发端,甚至可能更早。我们前面说过,古埃及人是崇拜多神的;而且他们还有着这样观念:每个不同的时刻,都有某种冥冥之中与之对应的“主导神性”(Presiding deity),在操控、主宰着尘世的事务。旬星体系的建立,正与这种观点有关。从一些旬星出现在法王墓室里这一事实来看,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墓室本来就是法老灵魂不灭、在冥界继续交通天人的神秘场所。

关于36旬星与尘世的关系,或者说神性对人间事务的影响,有一侧比较晚期的材料,所述较为生动。有斯托布斯(Stobaeus)其人,在公元5世纪时,收集了许多颇有价值的古希腊作品选段,其中一段说:

(旬星)自上天施行影响力于人体。它们又怎么可能不作用于我们–这作用因人而异却有无人能免?所以,我的孩子,放眼宇宙,没有一种巨变不是由它们发射出来的大力所致,我们可以举出许多例证–牢记我的话–:王位的变更、城市和家族的崛起、瘟疫、潮汐、地震。所有这些,我的孩子,无一不是由于那旬星的形成发生。

这虽出于希腊著作家的转述,但仍能反映古埃及人的观念。有这种观念作基础,当巴比伦占星学进入埃及时,欣然接受知确定并非难事了。

星象观测与金字塔

在公元前10450年,而且也只在这一年,金字塔在地面上的排列方式,不仅仅与猎户三星的排列方式完全一致,也和当时天空的独特情况完全相同。

根据现存的大金字塔、神庙等建筑遗址在方位上的准确程度,可以断定古埃及人有能力作出精度甚高的天文测量。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迄今为止从古墓壁画及实物方面的考察,人们只发现一种名为merkhet的极简陋的古埃及观星仪器–称为仪器都有点勉强。实际上是一种简单的瞄准器具:一块中间开有狭缝的长木条,外加一对悬锤。使用时,两人配合,先利用北极星一狭缝一悬锤的三点一线来确定当地的子午线,即正南北方向;然后守候所要观测执行,当它经过子午线(对恒星而言,这是因地球自转而造成的视运动)时记下时刻,接着再守候其相邻之星……这样就可以绘制出星空图。当神庙之类建筑奠基时,也可以使用五merkhet来确定其中轴线。壁画中成描绘过这样的场景。还绘有所用的细绳(挂悬锤用)、木钉和锤,旁边有铭文,说明是在通过观测星象以确定中轴线。已发现的merkhet实物,早至公元前一千余年,被视为埃及最古老的天文观测仪器。

金字塔所反映的天文观测精度,有许多例证,这里只挑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那座金字塔为例。现代人经常提到的“吉萨金字塔”,是指在吉萨(Giza)地方的三座著名的金字塔,西方著作中常用“大金字塔”一词,就是专指“胡夫金字塔”。它占地约53000平方米,底面为正方形,边长230米。从跟随拿坡仑(Napoleon I)远征的工程师开始,现代学者们不断惊叹如此巨大建筑的方位角竟会如此准确:四边正对四方,误差极小,比如正北,仅略微偏西0度23分23秒。

还有更惊人的:考察者们发现,大金字塔上一条进入塔心墓室的斜通道,其坡度恰为30度;而现代的测量表明,大金字塔的所在地吉萨(在开罗西南10公里)的地理纬度是29度59分!这就是说,在墓室中,从这条通道向北望去,恰好能见到北极星。

埃及占星学的繁盛

伊姆霍特普,Imhotep (Greek name, Imouthes, c. 2667-2600 BCE) was an Egyptian polymath@

在希腊化时代之前的古埃及文化中,虽然尚未发现土生土长的占星学体系,但这方面的萌芽或端倪,仍可搜寻出一些。比如,著名的、几乎是半神化了的人物伊姆霍特普(Imhotep),他是第三王朝法老索叟(Zoser,公元前2686年–前2613年,又拼作Djoser或Aozer)朝中的宰相,被尊为“圣人”、“不朽神人”,他被认为是建筑师、医生、祭司、巫师,生前即享有盛誉,至希腊–罗马时代,对他的崇拜臻于极盛。伊姆霍特普虽然主要是作为医神受人崇拜,但他还有一项重要身份是占星学家–尽管未留下这方面的具体事迹。又如,有一种猜测,认为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一张纸算命天宫图,可能早在公元前2767年时就已出现在埃及;这种大胆猜测固然难以置信,但古埃及人关于不同时刻有着不同的“神性”各主吉凶的信念,与以算命天宫图为生辰型占学在理论上也确有某种相通支出。再如,在第十九王朝著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Rameses II)墓中,考古学家发现两个金环,上面有划分360度的刻度,还有显示某些恒信升降的象征符号;学者们推测,这可能说明拉美西斯二世对于黄道升上东方地平线的时刻及度数感兴趣–而这是一个重要的占星学概念。拉美西斯二世于公元前1292年–前1225年间在位。稍后,在第二十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五世(Rameses V)墓中的纸草书上,也发现了关于一年中每月、每时的占星学暗示。诸如此类,都以为视为古埃及占星学的萌芽或先声,但占星学真正出现在埃及,要等到波斯征服及希腊化时代。那时,发端于巴比伦的两大类占星学–军国占星学和生辰占星学,都传入了埃及。

分野与军国占星学

古埃及的纸草书占星文献

预占战争胜负、年成丰歉、王朝盛衰之类的占星学,在理论上必然要面临一个先决问题:同一天空中所呈示的天象,如何与大地上万千人事对应起来?比如说,某天象兆示国王之死,但人间国王众多,谁该“应”这一凶兆?解决问题的办法,是建立某种“分野”(这是一个纯粹处于古代中国的术语,在西方中缺乏完全对应的词,尽管有着类似的概念)理论体系–将天区作划分,使之与地上不同区域一一对应(天区分野);或对时间作划分,使不同时间内呈现的天象分别兆示不同地区的人事(时间分野)。

现今所知第一手埃及占星文献中,年代最早者当推著名的《维也纳世俗体交蚀征兆纸草书》(A Vienna Demotic Papyrus on Eclipse and Lunar-Omina,由R-A-Parker将此件整理发表,系由Providence,R-I-1959出版)虽已是罗马统治时代的抄本(约公元前2–3世纪),但因其中全未提及黄道十二宫,西方学者普遍相信它必为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远征之前的作品–但仍是“显然源于巴比伦的”。维也纳指该件收藏地(本书中称引纸草书而冠以地名者,皆同比例),世俗体(Demotic)指该纸草书所使用的埃及象形文字的字体。与碑铭文(Hieroglyph)及祭司体(Hieratic)相比,世俗体最晚出,笔画也最简洁。许多已发现的埃及纸草书占星文献都系用世俗体所书写。

在《维也纳世俗体交蚀征兆纸草书》中,保存着埃及占星学的几套时间分野体系。这些分野体系所涉及的地区,除埃及本身外,还有其周边诸国:叙利亚、克里特(Crete)、希伯来、阿莫(Amor)。第一套分野将日、月天象分别对待,对于太阳天象的对应之法如下:

冬4月–夏3月:希伯来

夏4月–洪水3月:埃及

洪水4月–冬3月:(缺损)

这里的冬、夏、洪水三季,就是本章第一页一中提到的播种、收获和洪水三季。上表的意思是:自冬季第四月至夏季第三月,有关太阳的天象(如日蚀等)兆示希伯来土地上的国运;自夏季第四月至洪水季第三月则兆示埃及本土的国运,其余类推。关于月的天象,则分配对应之法又有不同,将一年12月分为4组,每组3个月,分别对应各国:

洪水4月–冬2月:希伯来

冬3月–夏1月:阿莫

夏2月–4月:埃及

洪水1月–3月:叙利亚

其意义与上述太阳部分相仿。

第二套分野体系更为规则,将各国逐月分配,每年轮流,可列表表示如下:

第二套分野体系列表

该表的意思是:每季第一月呈现的天象兆示阿莫国土上的吉凶,第二月兆示埃及的,……这套体系对日、月天象一样适用。

古埃及人分一天为昼、夜两部分,自日出至日落为昼,自日落至日出为夜,昼、夜各12小时。此24小时与各国分配对应,也形成一套时间分野:

昼12时 夜12时
1–4:埃及 1–3:埃及
5–8:克里特 4–6:希伯来
9–2:阿莫 7–9:阿莫
10–2:叙利亚

这样,每昼夜24小时之中,“埃及世界”的诸国各有其地位。

除上述各种时间分野外,《维也纳世俗体交蚀征兆纸草书》中也有一种比较简单的天区分野,将天区与地区作如下对应:

北天:希伯来

中天:克里特

南天:埃及

这种对应是专为日蚀征兆而设的。关于月的天象及征兆,也有类似分野,可惜纸草书在此处残缺了,仅剩下“天区四部……”等几个字,详情已不得而知。

分野体系设定,就可以依据所见天象对大地上不同地区的人事进行预占了。这些故辞通常有着比较一致的表达形式,以《维也纳世俗体交蚀征兆纸草书》中一则为例:

如果月蚀发生于夏季第二月,因该月属于埃及,它名下促进大部必遭征伐,军队必荷戈出战。

在《维也纳世俗体交蚀征兆纸草书》的另一份抄本中,还可以见到这样的段落:

……大麦丰饶,有犁有地就有丰收,全国都如此。好事与满足遍布人间,所以人们将嬉闹纵酒……

而在《开罗纸草书》(Papyrus Cairo)31222号中,可以见到更为典型的埃及风格的军国占星学占辞:

如果索雪斯(Sothis)星(古埃及人对天狼星的另一称呼)升起时,木星适在射手 宫,那么埃及之王将统治整个国家;将出现一个敌人,但国王能再次将其摆脱;许多人将会反叛国王;一次固有的洪水将到来;谷价腾贵;……一位神祗的葬礼将在埃及土地上出现……

埃及占星家特别关注天狼星升起时刻的天象,往往依据这类天象来作出预言,除上引一例之外,还可见到如:

若索雪斯星升起时,月亮正在射手宫,那么……

如果索雪斯星升起时,水星位于双子宫,则……

从广大使用黄道十二宫这点下看,这种占星模式显然是巴比伦学输入之后所形成的。当然,埃及的本土色彩仍很浓郁。

天宫图与生辰占星学

占星术中用的图签、图像及魔符,the-seal-of-god

据考证,天宫图占星学传入埃及约在公元前4至前3世纪。现今所知用埃及文写成的天宫图中,年代最早的一份可以确定为公元前39年。以下几份依次为公元前10–前4世纪–写于埃及且写在纸草上,然而是用希腊文写成的,这正是希腊化时代产物的标志。再往下的埃及天宫图,无论是用埃及文还是希腊文写成,都已晚至罗马统治时期。

现存的一份著名的埃及算命天宫图,原来绘于一座两兄弟墓葬的墓室顶上,年代是公元141年。图中的埃及象形文字与图形交错共处,仔细观察,有头绪可寻:

上部,从左至右,依次排列着天蝎宫、射手宫、魔羯宫、水瓶宫(一跪着的女子双手各托水瓶)、双鱼宫、白羊宫;下面一行,从有段开始向左排列,依次为金牛宫、双子宫、巨蟹宫、狮子宫、室女宫、天秤宫。五大行星及日、月各在何宫,图中也绘得清清楚楚。五大行星多用鹰隼之形代表,在图中的位置依次如下:

水星:敛翼,有蛇形尾,在魔羯宫;

木星:展翼,在水瓶宫;

金星:双面站立人形,在双鱼宫;

土星:长着公牛之首的鹰隼,展翼,位于双子宫;

火星:展翼鹰隼,头有三蛇,尾亦作蛇形,在狮子宫。

图中,太阳雨水星同宫(在魔羯宫),月亮在射手宫。此外,还有三艘小船,分别为天狼星(画成母牛形)和日、月所承载。两臂伸展的男人,按照古埃及星空图绘画的传统习惯,应该是天鹅座(Cygnus)或仙后座(Cassiopeia)。图的四周则是神秘符号和埃及象形文字。从上述诸要素来看,图22确实是一张完全够格的算命天宫图–尽管其形式与后世的标准形式相差颇大。这些要素中最重要的是:出生时刻五大行星及日、月在黄道十二宫的位置(粗略言之,指明在何宫即可,几度几分之类相对来说并不那么重要)。

在传世的埃及算命天宫图实物中,关于其人一生祸福的预言部分内容往往很少,有的甚至没有预言–而这一部分在后世的生辰占星学中发展成巨大的篇幅,有些甚至成为几十上百页的长篇报告书。当然,希腊化时代的埃及算命天宫图,毕竟还只是早期作品,比较简单、原始,也在情理之中。

希腊化时代化与生辰占星学有关的埃及占星文献,除绘于墓室顶上的算命天宫图外,还保存下一些纸草书。与生辰占星学有关的纸草文献中,比较重要的有《柏林纸草书》(Papyrus Berlin)8279号和《斯托巴特表》(Stobart Tablets),其中列有公元前16年至公元133年间若干年中(并非年年都有),五大行星与月亮在黄道各宫德威治数据,这对于排算和绘制算命天宫图来说,显然是非常有用的资料。

最后还需要指出,这些所谓“纯粹希腊化的”埃及占星学文献,其最终来源,都是巴比伦的。按照西方学者比较普遍的看法,埃及人在生辰占星学,特别是算命天宫图这一方面,只是接受、采纳和传递而已,几乎没有任何由他们作出的新发展。

后世西方星占学中的埃及色彩

阿蒙神与伊西斯女神

黄道十二宫中的埃及色彩

巴比伦人、埃及人和亚述人对黄道十二宫系统的共同贡献,又经过希腊–拉丁化的承传。其中保留埃及色最明显者,为白羊(Aries)、金牛(Taurus)、室女(Virgo)和魔羯(Capricornus)四宫,兹依次略述如下:

白羊宫:神物形象为人身羊首,神明为阿蒙,此即前面提到的埃及神祗阿蒙。在埃及神话中,阿蒙神有时就被表述为牧羊。。

金牛宫:神形为牛,神名为阿匹斯(Apis而),阿匹斯即古埃及神话中的圣牛,又名天牛。

处女宫:神形为手持双穗的女子,神名则是大名鼎鼎的伊希斯。女神手中的谷穗是生育、繁殖的象征;室女座中的第一星–室女座阿尔法星名叫斯比卡(Spica),而此字正是拉丁文“谷穗”的之意,其间的历史脉络清楚可见。

魔羯宫:神形为犬首人身之物与另一怪兽,神名为安努毕斯。安努毕斯为古埃及神话中的墓地之神,他要负责将尸体制成木乃伊。而在“冥间审判”中,安努毕斯长官巨大的天秤,称量死者之心是否合乎正义,这种场合中他又常被绘成豹首之身。安努毕斯的标准形象则如图之右所示。

此外,埃及人也有他们自己的黄道十二宫,或者成为兽带(zodiac,也译作黄道带)。1798年,拿坡仑率军远征埃及时,曾在一座Hat了-Hor女神(天之女神)庙的室顶上发现一件这样的兽带浮雕。原件现藏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Louvre museum)。庙是罗马皇帝提比略(Tiberius)统治时期建的,兽带的天象日期被标定为公元17年4月16日,但这种环形兽带系统在埃及的起源究竟有多长历史,目前尚不清楚。

四宫四神《神使之书》与“大年”

西方黄道12宫图@RenéGuénon

后世西方占星学中,有不少重要内容被认为与古埃及人有渊源关系,这里略述其中比较值得注意者三则如次:

西方占星学家将黄道十二宫分成三类,其一曰“基本宫”(cardinal signs),其二曰“固定宫”(fixed signs),其三为“变动宫”(mutable signs);每类各四宫,对应如下:

基本宫 固定宫 变动宫
白羊 金牛 双子
巨蟹 狮子 室女
天秤 天蝎 射手
魔羯 水瓶 双鱼

学者们认为,有证据表明,埃及人早在距今约三千多年前就已经注意到了四个“定宫”。在法老赛蒂一世(Seti I,死于公元前1298年)的石棺上,发现了代表“四神性”(four deities)的神祗形象,依次为:

Tuamutef:豺首

Hapi:犬首

Qebhsennuf:鹰首

Mestha:人首

这被认为显然是代表金牛、狮子、天蝎、水瓶四个固定宫的–尽管此处的“宫”的概念与后世占星学家占持尚有区别。

所谓《神使之书》,相传为埃及的透特(Thot)的神所收集。透特神在埃及中王国时代(公元前2133年-前1786年)受到广大的崇拜,他为尊为发明写作之神、保护科学之神、守护经文之神以及诸神的代言人(信使);他原为月神,后来司掌计算与学术、他充当诸神的文书、译员。他还是太阳神拉在世间的代表;其形象多为首人身。透特神的神使之职,到希腊化时代一变而为希腊神话中的赫尔墨斯(Hermes),再变而为罗马神话中的墨丘利(Mercury,正是西文中水星的名字)恩。约出生于公元150年的克雷芒(Clement而,亚历山大城的)曾记述了他那个时代的埃及宗教游行–这种仪式中保存着许多古老的成分,其中特别提到《神使之书》(他称为“赫尔墨斯之书”)和占星家:

首先是指挥者,手持两卷赫尔墨斯之书,其一为对诸神的赞美歌,其二为对王室官衙的指导。接着是一位四卷赫尔墨斯占星之书的专家。再接着是一位宗教书记官,头戴羽饰,手持书册与尺,他被认为对于象形文字、宇宙学、地理学、日月和五大行星的顺序等等学问都无所不知。

所谓“四卷赫尔墨斯占星之书”,即指《神使之书》。《神使之书》中包含着宗教、几何、炼金术、天文、占星和许多其他方面的古老知识。这些知识在古埃及是属于禁秘的,只有最高贵的祭司阶层被允许接触它们。这种禁秘使得《神使之书》很难有完整的文本传世。古人曾猜测亚历山大大帝墓中有一部全本殉葬,但也无法证实。不过现在学者们已经能够知道,《神使之书》的占星学说包括好几个方面:如占星医学、旬星(decans,我们在前面已经讨论过)、黄道上的行星以及有占星学意义的各种度数。归于赫尔墨斯名下著作经常被后世的占星学引用。引用赫尔墨斯的占星学中较著名得有:安条克(Antiochus,雅典人)、萨拉皮翁(Sarapion,他是希腊大天文学—占星学家希巴恰斯的弟子),以及色拉西洛斯(Thrasyllus),他可能是罗马帝国时代最有影响的占星学家。

黄道十二宫与人体各部位一一对应的具体表现

《神使之书》确实有一些内容流传至今,学者们相信,这些内容是从原初文本而来,经过希腊人的翻译保存;最后留下一个约公元5世纪时的拉丁文本(名为Liber Hermetis,即“Hermes之书”),系从希腊文转译而来。这个文本中的内容基本上可归入生辰占星学范畴;书中特别引人注目的内容是将黄道十二宫与人体各部位一一对应,这种对应在后世西方占星学中广泛采用。

关于“大年”(Great year)的概念,据说渊源甚早。所谓“大年”,基本概念是:当世界开始存在的那一刻,五大行星全都位于白羊宫0度,也即黄经为零的位置上;当它们再次回归这一位置(指五颗行星又同时回到该处),就到了世界末日或黄金时代(golden age,指理想中的太平盛世)–这取决于占星学家是乐观主义者还是悲观主义者。这期间经过的时间,就是一个“大年”。这和古代印度人的“劫波”(kalpa,=432×107年)颇有些相似之处,不过“大年”远没有“劫波”那么长。

一个“大年”,被认为是26000年不到一点,这个值恰好是春分点岁差运动(precession)的周期。这样看来,“大年”的概念起源就不会太早,似乎应该是希腊化时代或稍早一点的产物。然而,在占星学那里,却要追溯到遥远的古代。一个“大年”又被按照黄道十二宫分成12个“时代”,比如“金牛时代”被定为始于公元前4139年,“白羊时代”始于公元前1953年,“双鱼时代”约开始于公元220年,而“水瓶时代”则要到公元2375年那年才开始,如此等等。而两个“时代”转换时,也没有明确的分界点,据说转换时期可延长到两个世纪之久。

“大年”的概念据说也与埃及人有关。“白羊时代”开始的公元前1953年,正是埃及历史上阿蒙神的崇拜如日中天的时代,而我们前面已经谈到,阿蒙神有时就是被表述为牧羊形象的。不过这也多属推测之辞。在占星学中,一些后世习用的概念或传说,起源情况往往是不甚明确的。

来源:壹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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