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史,是一部逐渐远离上帝的历史

编者注: 《“上帝在中国”源流考  —  中国典籍中的上帝信仰》一书出版后, 获得各界关注。 有基督徒学者提醒说, 此书作者杨鹏并非基督徒, 并且声明他所希望建构的中国文化精神, 是以“上帝文化”为基础, 加上包含了儒、释、道、法、墨、阴阳历史传统的新整合, 所以阅读此书时必须谨慎。 诚然, 此书作者是以非基督徒的文化观点, 从“上帝”这个角度去考究和分析中国的思想史, 书中所言并非全都合乎圣经教导, 阅读此书的基督徒确实需要谨慎明辨。 无论如何, 此书显示作者的研究证实了人类文明的源头, 可能具有一致性与共同性; 中华文明之初有“上帝”信仰, 相信有一个至高的力量在主宰世界。 这样的观念正是圣经所教导的。 为了使读者对杨鹏的思想和此书的由来有进一步的了解, 本文附录让杨鹏自己发言, 也请读者慎思明辨。

“在上帝基础上中国文化的发展对未来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向,上帝既启示了西方人,可能也启示了中国人,而且整个流变过程知识分子的精神独立和信仰非常重要,没有信仰的自由主义很可怕。”6月25日,由北京汉唐阳光和腾讯文化频道联合主办的《“上帝在中国”源流考——中国典籍中的上帝信仰》新书发布暨研讨会在北京国际金融博物馆召开。学者杨鹏回顾了新书的研究历程和由来,以下为发言:

杨鹏:中国思想史,是一部逐渐远离上帝的历史

杨鹏(学者,《“上帝在中国”源流考》一书作者):非常高兴,今天是一个朋友小范围的讨论,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

第一点,我介绍一下自己的研究历程和《“上帝在中国”源流考》这本书的由来。本来想取的书名就只是《上帝在中国》,但出版社担心《上帝在中国》这书名就像是传播宗教,于是改成了《“上帝在中国”源流考》。

任何一个文明,都有终极性的概念,这些终极性的概念是文明的核。中华文明中,终极性的概念,除了“道”外,就是“天”和“帝”。我与一些朋友,一直比较关心中国精神或文化的基础的问题,终极性的问题。我先研究“道”,2003年出版了《老子详解-老子执政学研究》,这是一本非常详细的注解,通过对比儒家来理解道家。老子思想非常深刻的,极度冷静,极度功利,非常理性,甚至理性得让人脊梁发冷。老子的心态,更像一个自然科学家的心态,冷静地观察研究这个世界的的规律。如果重写人类思想史,应将老子视为人类古典自由主义的代表思想家写入。

研究了“道”后,我转来研究“天”和“上帝”。研究中国的“上帝”信仰,与赵晓、唐际根、刘军宁等几位朋友的交流很有些关系。赵晓一直动员我加入基督教,虽然我至今还不是基督徒,但他强化了我对上帝议题的关注。唐际根是安阳殷墟博物馆馆长,是富有人文精神的优秀的考古学家,我随他去看过曹操墓,从际根这里我获得不少宝贵的甲骨文研究的资料,而且是电子版的,助我从中了解中国殷商甲骨文中的上帝信仰信息。军宁则与我一直在交流道家思想和中国式的文艺复兴。军宁倡导天道自由主义,不断强化“天道”这超验力量对中华文明复兴的核心作用。朋友间的这些交流,激励了我的研究。

当然,更重要的,是上帝的启发。几年前,偶然翻《尚书》,看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忽然想,商汤口中这个“上帝”,是谁?一种力量牵引,我开始收集整理中国典籍中的“上帝”信息,一道光明就这样从隐晦的历史中显现了出来。追踪上帝在中国典籍中的线索,从上帝这个视角去重新审视中国思想史,这是上帝的启示。是上帝把我们聚在一起,来交流对生与死,对人生意义十分重要的话题。

第二点,没有超越世俗的信仰,就没有超越世俗势力的精神依托。古代的祭司,是知识分子的原型,是站在天人之际讲话的。中国思想史,是一部逐渐远离上帝,远离上天的思想史,是一部丢掉上帝和上天信仰的历史。没有了上帝信仰,没有了敬天之心,表面上愈来愈只信自己,自强不息,事实上是对世俗的权力屈服了。没有了超越现实世界的力量依托,知识人的脊梁骨就断了。中国君王插在上天和知识人之间,知识人围着君王旋转,整个知识界的精神风貌完全变了,这是中国知识界与西方知识界差异的核心所在。有人说知识界要有独立精神人格,但如果没有自己独立的信仰,何来独立精神人格?——你崇拜的对象是上帝,你就可独立于君王。你崇拜的对象是天道,你就可独立于君王。你崇拜的对象是天子,你怎么可能在天子面前独立?有超越世俗权力的依托,才会有对世俗权力的超越。所以,知识阶层独立性问题只是一种表相,深层是知识阶层超验信仰丢失的问题。中国精神的发展,要回到超验信仰中来。

中国以经济增长为中心的时代已结束,以政治转型为中心的时代不得不到来,政治转型启动之际,信仰问题会成为重要社会问题。老信仰的复兴,新信仰的兴起,将是中国未来精彩的社会运动。在中国自身传统和西方传统的互动冲击中,会有新综合信仰的产生。我希望以中国传统的天文化,以传统的上帝文化为基础,构建中国的文化精神,上天之光照耀下的儒、释、道、法、墨、阴阳历史传统的新整合,在这个基础上向世界各文化开放,吸引优秀的元素,与世界各文化平等对话和融合。

第三点,全球化背景中的文明冲突问题。亨廷顿1993年在FOREGNAFFAIRS上发表“文明的冲突”一文,视角非常宏阔,但他认为,不同文明的核心内容,是不可不可交流不可融合的,文明的冲突是必然。但事实上,从历史的流变过程中,并不是不可交流。交流过程,是优势元素取代劣势元素的过程。以基督教中国传播为例。中国几千年的本土宗教结构,是上帝-自然神-祖先灵的宗教结构,但与基督教互动中,自然神崇拜基本消失,具有宗教意义的祖先神崇拜也逐渐消失,但“上帝”没有消失。基督徒用中国本土的“上帝”概念翻译了基督教至上神,因此“上帝”这个至上神意识大为普及,“上帝”成为至上神的最流行概念,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的融合象征。

今天在座的各位朋友,在价值取向上,都认为个人的独立自由是国家发展的前提。但独立的个体,如果没有对超验力量的敬畏,就可能将自己视为上帝,秦始皇就把原来上帝的称呼——皇帝——用到了自己身上。没有信仰的个人主义,没有信仰的自由主义,是有些可怕的。多年前,赵晓倡导“教堂+市场经济”,认为没有“教堂”的“市场经济”,没有信仰激励和约束下的市场功利追求,很有问题。从中国传统来看,墨子是“教堂+市场经济”的最早的倡导者。中国的文艺复兴,一要有全球意识和世界眼光,二要有历史和传统意识,应是两者的结合。《“上帝在中国”源流考》,是对中国传统的上帝信仰,传统的天信仰的追溯。追溯历史,是为了开启未来。

原文来源:马六甲福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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